小看怡情,久看伤眼,保护视力,常来看看,记得收藏!
分集剧情选择:添加剧集

除了看着你,我已无话可讲

(注:由于周浩连拿了两个金马奖,关注度蹭蹭蹭上去,好多次看到有人转载拙作。故特此声明——转载请注明【本文原载于“澎湃-有戏”http://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259030】毕竟我是拿过稿费的,所以还是不要太随便了。。。之前没标注,十分抱歉!)在当代华人纪录片导演中,周浩是非常重要的一位。南方周末及新华社摄影记者出身的他,每一部作品中都带有明鲜明的记者思维的烙印。在《高三》、《厚街》、《差馆》等纪录片中,周浩表现出对现实敏锐的洞察力、过人的采访与突破能力、抓典型能力,上佳的情感控制力,并且他的拍摄具备深度新闻的周密性,可以说是呈报道式的。新作《棉花》同样秉承了这种新闻记者特有的思维风格。他的镜头跟随了一株棉花的命运,从种植到纺纱到批发至USA的过程,以此展现了“中国制造”下的各个经济环节上的个体命运。9年前,周浩在一列火车上结识了一位种植棉花的新疆人,由此生发了拍摄一部关于棉纺产业链纪录片的想法,最初的野心,甚至大到要进行跨国拍摄,去印度、泰国等地走完整个链条,苦于种种原因而未成行。在蹉跎中,周浩最后选择与法国剪辑师合作,结束掉拍摄《棉花》的工作,将其成片。《棉花》大致以棉花种植、棉纺厂、牛仔裤生产公司三条主线的交叉剪辑而成。其中棉花种植部分以时间为线,依次经历了种植、摘顶、抬纱、运输等环节进入纺织厂,农民的辛劳与对生产技术进步的憧憬,令人唏嘘。棉纺厂的部分则以河南纺织女工为拍摄主体,她们在没有空调的厂房忍受高温工作,有些女工怀孕7、8个月也不敢休假,另一些年轻姑娘则不甘心当技工的命运,每每挣扎在辞职的边缘。第三个部分则拍摄了在珠三角发生的牛仔裤加工及出售的过程。片子一反周浩过往拍摄的常态,不再具有强戏剧性,而是平淡舒缓,出现大量的抒情镜头。比如在拍摄棉花种植部分,周浩捕捉了田埂上的光,以及遥望农人接连步入田间构成的线条,令我想起阿巴斯的构图与意境。在讲述工人的部分,还运用了许多对人群的俯拍,充满同情。在女工乘坐列车的桥段,则使用了低角度的平视特写来体现物理上的拥挤,且可引申理解为从事密集劳动力产业对人的心理产生的逼仄感。《棉花》中的人物,并不算个性鲜明,而是像加了一层滤镜一般,变得模糊,甚至有些符号化。这种符号化,我想并非周浩导演的疏忽,而是一来是早期宏大的拍摄野心导致的必然——拍摄对象与所需素材过多,个体的“戏份”自然减弱;二来,这更是当今的“个体”的客观现实。在与一名牛仔裤加工工人对话时,那位中年男子淡淡地说着“贫富差距太大”,这一镜头被指责“肤浅、不深入”。然而,我的理解是,这句话并不是指向工人的肤浅,也不能指向导演的肤浅,这句话在当今社会现实中,成了和“吃了吗”一样的打招呼的方式。这和人们在饭局中骂腐败,或一遇事就说“体制问题”一样,是压抑至麻木后的一声虚无的叹息,一种对于无法改变的处境的绝望表达。在观片的前半程中,我一直怀揣着“周浩是左是右”的问题。但当看完全片,我明白了这个问题不再重要。敏感多思的艺术家,往往对劳苦大众充满深挚的同情,却又在对经济的认知上比较天真。卓别林便早已创作了《城市之光》、《摩登时代》这样的影片来探讨资本工业与个人幸福间的关系,对时代的不满毋须多言。杜琪峰导演的《夺命金》则描绘了小人物在逐金时代的迷茫,却同样在刻画人的贪婪之外,没有超越“跟钱有仇”的层次。另一位同样对劳动者充满爱的“环保电影大师”宫崎骏,早年醉心社会主义,一直到1994年连载完《风之谷》,思想才产生转变。关心穷人,不能等同于攻击富人或占有资源的人。周浩在关切的镜头之外,并没有流露出批判的锋芒,这被一些观众诟病为“妥协”。但假若要在观察现实的基础上作批判,“剑”又该指向何方呢?工业生产、市场经济、城市化、全球化这一切一切,都造成了中国乡村的凋敝、工人生活的枯燥,情绪化的表述显然无法解决问题。另有一些学者尝试给出了药方。原《21世纪经济报道》评论员辉格认为,若要改善农村生活,应当仿效美国,建造人们“按各自生活态度和居住偏好自由组合”的新型村镇,这种组合“既可由开发商的细分定制来实现,也可由居民直接组织”。在《乡村复兴之路在何方》一文中,他写道:“此等发展对制度环境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如果居民不能自由迁居,土地产权没有落实,土地用途和交易受到限制,居民无权自我组织,社区自我管理契约得不到法律承认,社区发展受限于行政区划的桎梏,自我管理与既有村镇政府体系相冲突,水电道路通信等基础设施建设被垄断和管制,居民在交了社区物业费并实现公共产品的自我供给之后,却仍要和其他依赖政府服务的社区一样纳税,那么新型村镇就难以建立。”文中举出了以艺术家和爱好者为“目标客户”的特拉华州阿登村,和弗吉尼亚费尔法克斯县的自治社区雷顿斯为正面例子,以示改良村庄的可行性。事实上,20世纪初美国人掀起的“回归乡村”运动,在江浙沪一带,已隐隐有了苗头。去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要大力扶持和培育专业大户、家庭农场、农民合作社等新型生产经营主体。上海郊区松江的泖港、新浜、叶榭三镇于近年推行了家庭农场试验,以期可辅助缓解城乡失衡问题。但是,上述这些评论家的构想与步履维艰的改革举措,是否最终能在中国的土地上实现乡镇的生活质感,是否能使工农获得抵御全球化的内心力量?这些仍是难以知晓的,更遑论让一部纪录片来承担解决中国现实问题的任务。在《棉花》中,周浩没有流露出自己的立场,只是默然地注视着这些勤恳的、在讨生活中失去个性的农户与工人。正如华东师范大学教授聂欣如所言:片子有很多没有说,这些就是留给观众自己去想的。纪录片学者吕新雨则评价,这部节奏趋慢的片子,是周浩“最有诗意”的一部作品。周浩历来抵抗任何标签与过度解读,他曾在拍完《高三》之后说:“我不是一个改良者,只是一个记录者”。我想,作为记者,周浩的内敛应当并非囿于新闻教学书籍中诸如“记者应客观记录而不表述观点”的设定,或对“直接电影”理论流派的信奉,更非没有自己的观点,而是在追溯了整个链条之后、反复体察全球化与土地生存模式间的缝隙之后,走向了无奈的平静。周浩说,可能是我年纪大了,不再激烈。除了用镜头来凝视这片大地,已没有话可讲。全片最感动我的,是女工集体乘坐火车时的一幕。一位纺织女工在众人嬉笑的簇拥中,对着摄像机自信地唱起了豫剧《谁说女子不如男》。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棉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乡亲门才有这吃喝穿你要不相信那就往那身上看咱们的鞋和袜还有衣和衫千针万线都是他们裢那有许多女英雄也把婚来嫁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这女子们哪一个不如儿男唉咳唉咳唉这一刻的河南话,好听得犹如黄鹂。这一刻的个体,终于在群体的背景下,得到了锐化,却又并不与集体分离。清亮的嗓,唱得我身上一阵阵的麻,让我终于回想起生活原本的甘美——无论被稀释成什么样,都是绝无仅有的甘美,就像棉花从土地中生长出来的过程本身一样。注:《棉花》于6月12日在复旦大学新闻学院进行点映,吕新雨、聂欣如及周浩的部分话语来自点映会现场。

同主演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