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山雕笑了
威虎山居民对于他们极具个人风格的领袖崔守宗先生有这样的感性认识:“不怕座山雕暴,就怕座山雕笑。”这句话不是对崔先生笑容质量的评价,而是说他的笑意味着反常。忽略这种反常对于某些具体个体所造成的肉体毁灭的痛苦,我认为这种反常有一种迷人的地方,崔先生杀小炉匠之前的三声冷笑却也有秋香姐同样数量浅笑的风情万种。反常的东西是不长久的,这一点王小波说骡子可以作证。但是,反常的东西常常表现出优越于平常的特质,这一点我认为骡子同样可以作证。看完桂治洪导演气氛十足的《鬼眼》、《蛇杀手》、《邪》之后,我在观赏《邪完再邪》的过程当中,多多少少嗅到了一些反常的气味,并因此获得了一些乐趣。在阴森诡异变态扭曲之后,却突然与一个开朗活泼甚至有点促狭的桂导演相遇,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先是罗莽扮演的肌肉男对邵氏电影公司不关注替身演员的尊严与福利表示不满,接着女鬼刘阿翠就变身尤达大师和黑武士吓跑了要拆他们房屋的工人,最过分的是肌肉男和女鬼为了惩戒斗鸡眼,用烙铁在后者美丽的臀部盖了一个同样美丽的戳:SB标志,还是带盾牌边框的那种。斗鸡眼伴随着每部邵氏片开始部分都有的片头音乐就是一声惨叫:“必属佳片!”反常因为正常的巨大存在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就像阳痿因为正常性功能的存在而让人懊恼。虽然我为桂治洪导演表现出来的反常喝彩,但是毕竟有根据王泽先生漫画改编得《老夫子》在前,也就是说我对于桂治洪导演鬼里鬼气的印象还不够根深蒂固,他的“正常”样子还并不是不可撼动。在邵氏的诸位导演当中,个人风格最为浓重,最为我所熟知,最多部电影被我瞻仰过的当属张彻大侠。张彻的电影应该是什么样?当然是盘肠大战,当然是半赤裸猛男,当然是正义必胜但好人必死,当然是又多又浓的红颜料不断弄脏衣服。但是,张彻导演笑了,就像座山雕一样的笑。不同的是座山雕笑过之后要杀人,张彻大导演笑过之后却说:寡人悟到了,武侠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杀,就是和平!于是,我对着电脑屏幕就差快活得喊出声:风,风,风!《江湖汉子》就是这么一部张彻电影:一部打上了张彻的名号之后,浑身都充满了不对劲的张彻电影。大Boss不再是深沉狡诈的绝顶高手,这位元朝某王爷在自己下属面前说话结巴,不能满足老婆性要求,像现代女性用魔术胸罩获得虚假澎湃感一样用棉盔甲使自己获得虚假的魁梧感;姜大卫不再是冷傲孤绝的少年侠客,成了一个贵公子,虽然也是一身好武艺,但是怎么看他这个角色都觉得还是狄龙比较合适;没有了惨烈的厮杀,张彻导演像是一天之内学习完了三个代表先进性教育以及八荣八耻的重要思想,90分钟的片子里面竟然没有出现一处流血画面——如果张彻电影的道具师是按照红颜料用量来领取工资的话,在这部电影里面他的活就算白干了。甚至最终决战,正面人物反面人物连个受伤的都没有,仿佛和和气气地一部影片就结束了。张彻大侠甚至心情极好地跟我们小辈说起了笑话,还是很冷的那种:反面高手之一朱大成:卢卜花,你还在偷王爷的小老婆?!反面高手之二卢卜花:你不偷阿?朱大成:可是现在偷不得。昨天在后花园里,叫王爷撞破了他的管家和他另外一个小老婆的好事,两个人全叫王爷亲自砍了头。卢卜花:呵,王爷能有力气拿得起刀吗?朱大成:这才叫糟糕,好几十刀砍不下头来,白受活罪嘛!我觉得,很多年以后,我会忘了《五毒》里面的罗莽是蝎子还是蛤蟆,可能也会忘了《独臂刀》中王羽断得是左臂还是右臂,甚至忘了《保镖》中姜大卫扮演的角色叫什么名字。这个笑话我却是记住了。顺便说说,那两位高手的名字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猪大肠”和“萝卜花”。http://bigteeth.blogbus.com/logs/2006/04/237665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