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道主义

这是一个貌似电子游戏电影的科幻片。但其中的纠葛，胜于我们所看到的别的同类电影，无论是好莱坞制作得光影迷离柔白的天空上尉和明日世界、还是法国人拍的埃及太阳神下凡寻找新生的诸神混乱、甚至俄国人重拳出击的黑道白道吸血鬼大战，都没有像这部日本电影这样，纠缠于战争、复仇、权利、善良、责任和爱之中。故事的起因是新造细胞。这里所谓的人造人的概念，不是科技已经达到的克隆技术；也不是攻克特攻中的人皮机器人，也不是没有来由的外星人种之残余的进化，诸如受精的蓝泪美人。所以这个概念之下，埋伏着太扎眼的人伦质疑。人可以造出有血有肉的人，人岂不是在触犯神的威仪，不管这神是不是自然本身。新造细胞，能让人体细胞自身繁衍，无论神经还是肌肉、内脏还是大脑都在无父母、无精子的人工培育状态下生成、结合，从肢体残片回归人体原形。从理论上来说，是医学界的神迹可能。发出这个理论的科学家被普遍科学界抛弃，所以被怀有政治目的的政客手下看重。这时，镜头豁然开朗，进入了科学家的家园。美丽的妻子患重病，失明。儿子铁也立志参军，有一种不畏死的慷慨，却只会被父亲论为“不知战争为何物”。儿子的女友Luna美得柔弱，实为他的表妹，青梅竹马，在战争连绵的时日里，期待着没有人无畏死去的和平年代，那样才可以和爱人结婚。铁也在第七管区作战，需要被迫打死无辜的、手无寸铁的平民，抱着婴儿的妇女在佛龛前倒下，他必须狠下心肠完成这一职责，但背负着过重的良心谴责。服从命令的军人，并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目的。铁也为了抱起一个死女人怀中的孩子，拉响了地雷。就在他的死讯传到家人耳边的时候，他的灵魂提前到达。盲的母亲触摸着已亡的儿子，欣喜之后，确凿的消息再来打击，更是深重。灵魂再来到Luna的身边。Luna的梦里。就在这时，培养新造细胞的血池里发生了骇人的动静。一根从天而降的神梯穿透了时空，在池子里生了根。它犹如通天的神启，令神一般的意旨直捣而下，池子的细胞加速生长，手臂和身体连接起来，神经密密麻麻地蹿出肉体，迫不及待地连接全身的通路。于是，蒙着灰白尘垢的、完全无来由的人头升出血池，再是身体。再是无数无数的人体。他们挤压在培养室中，头颅和头颅挤压，身躯和身躯扭曲，太多的人，出生在突然被激活的血池。政客意识到这是事故，总之，是不可控制的。他下令屠杀。这些刚刚出生的人体，带着完全成熟的、被湮灭的童年或少年往事，一出生便是死的命。密密麻麻地生，密密麻麻地死，连接而起的躯体，又被洞穿、流出鲜血。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屠杀，也是看起来那么熟悉的屠杀。逃亡者只有四个。最坚毅的一个成为领袖，他赤裸着，和科学家对视着，他腾跃而起，一把撕下大亚细亚联盟的人类旗帜，披裹在身，俯视这个充满了暗色和铁锈气味的人间。他还看到了铁也的灵魂。还有一个被Luna救起，那时，她刚要出去在铁也的灵柩上哭泣。科学家二话不说，将灵柩里的儿子抱起，浸入被神所关怀的血池。在一旁的灵魂只来得及悲凉地喊一声，我真的不想回到那里去啊！再生的铁也被叔叔（Luna的父亲）带回自己的城堡，继续改造。天下大乱。人们只当是有了异端分子。士兵盲目地开枪。逃亡中的科学家夫人，绿子，被堵截在逃亡人造人的尸体中。她盲着，抚摸熟悉的人和不熟悉的人的尸体，说着“不要死”的言语，她的心里，不知道多少次在问，还要死去多少人，战争才会结束呢？存活下来的人造人往高处走、往寒冷的雪山里走。路上，他们看到了断翅的天使雕像。领袖背着绿子。一切看似毫无希望的时候，他愤然怒吼，吼开了云层，神一般的阳光照射在一座城堡上。于是他们在这里驻扎下来。罗马式宝座上的国王骷髅这才倒下，碎裂在来不及腐烂透顶的红袍上。四个人造人在这里开启了城堡中的工厂，继承了人类的科技成果。他们出生后的记忆便是被制造他们的人类所屠杀，在愤怒中，他们决心要毁灭人类的世界，造就属于他们的和平世代。人究竟何以获得生存的权利？为什么同样的生存也有优劣之分？难道人之悲凉和微小短暂的幸福，也有优劣之分吗。人造人造出了机器人。机器人大规模出现的时候，便是星球大战式的厮杀镜头。假如你曾经被黑客III中的人类抗击者形象所感动，感动于他们指挥自己的机器人作战，这时便会矛盾于：在这个战场里，抗击者究竟该站在哪一边？人造人一个接一个地消灭地球上的城市。但很快，他们就和改造后的铁也碰上了。那已经不再是人类的铁也，他作为一个还魂的强健肉体，和机械装置合并为一体。他有超人般的速度和力量。但他同样会流血。将死的叔父告诉他，这已然成为他铁也的命运，是注定背负拯救使命的命运。Luna也一样，因爱，也只能背负相应的命运。他们也开始逃亡，向高处、向雪山深处逃亡。然而毒气弥漫的第七管区，Luna倒下了。救起他们的是一位老医生。而当荷枪实弹的士兵出现，铁也才恍然大悟，这竟是他曾经举枪屠杀平民的战区。这救他的人，也就是他曾经必须杀戮的敌人。跟踪而来的人造人发现了铁也。这时是三方的战斗。铁也和曾经的铁也战斗，村民和士兵的战斗，铁也和人造人的战斗。同时，他选择了，宁可放弃被捕的Luna，也要把全部的人从人造人手下救出来。双方的战斗固然你死我活。当人造人只剩下三个时，一个认出了Luna，那是曾救过他的美丽少女，所以他也就救她。其余两个隐隐相爱的男女，也都死在铁也的剑下。但这三人，死时都看到了天堂般的美景。便是那断翅的天使雕像，原来，它隐藏在千万只小鸟组成的树丛中，会有一个孩子，用石子激起了小鸟，天堂里的使者便显露出来，犹如暴露出一片光芒。铁也要阻止人造人，为的不止是拯救，还有追索。追索绿子。绿子在城堡中，犹如沉睡的公主，也许真的已经在梦中到达没有战争的乐园。这便是有了神迹的人间。面临全盘崩溃。政客和政客之间仍在争夺。那根通天的神梯，轰然倒塌，神力也消失殆尽。铁也从顶端掉落，落在了滋生一切事端的血池中。事情已然明了，那不是神迹，而是神的惩罚。政客将第七管区中的原始人类斩尽杀绝，再用他们支离破碎的尸体，供给科学家做新造细胞的试验。他们第二次，还是死在人类的枪下，只不过，能够回忆起第一次的丰满人生。人造人想起了上一轮生命中的家庭，那摇篮里是他作为原始人类的骨肉延续。一切终止在残暴的现代人类屠杀之下。那曾有的乐园，是存在的。领袖死前，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被激起的鸟群中掩藏着的光芒，和天使。这亦是惩罚的一种。恨之过极，纵是复仇，纵是为了失爱的痛，也是万劫不复的罪恶。科学家要再生妻子。如同再生儿子。铁也愤怒地遏止，因他尝够了不再是人的人的滋味。可你知道什么是爱吗？父亲这么问，一枪打死了Luna。如同当年，他不着表情地说，你不知道什么是战争。故事的结尾，千万个无辜的灵魂变成光芒升腾。再生的铁也和Luna的灵魂，一起消失。这电影当然是好看的。布景也好，人形也好，都不是普通的真人和三维的合并。有一种真实感，我想，那也是种熟悉，经历了这么多游戏种、电影中的逼真的未来景象，我们已经不会被离奇的大工业背景上的未来所震惊。这便是视觉习惯的转变和力量。至今为止，没有非常整洁和美丽的未来景象哪！都是这般，泛着新生血液和古老铁锈味的庞大都市。巨大的齿轮，仿佛从上个世纪一直可以延续到未来；没有人改进齿轮，如同没有人可以改进人类的爱和恨。打斗场面之绚丽，特殊的纵行光影制造的柔情氛围，及其不同区间使用的颜色对比，加上现代感十足的音乐，令这部电影长长的将近3小时一点儿都不沉闷，甚至显得过于紧凑曲折。我当然是听到了熟悉的音乐。比如椎名林擒。窃以为这是非常般配的节奏和力度。虽然只有一小段。不过也对，椎名林擒的歌是很有情节和情绪的，在此，顶多也就适合一段。很多人津津乐道扮演人造人首领的唐泽秀明。白色的头发，严肃悲愤的表情，一举一动都的确摆脱了言情剧的束缚，是一个不错的演员。扮演Luna的麻生久美子，也是在不少时髦的忍者电影中见过。她长得非常柔美，这一次她似乎只有稀少的机会展示她的笑颜。一次是惊艳的，在樱花飘动的安宁幸福中，一次是甜蜜的，在摩托车的后座，抱着心爱人答应结婚的约定。扮演铁也的，我似乎不太认识。但觉他的长相和刘烨很相似。只不过，他的忧伤比刘烨的重多了，是在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