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敞开的门》到异装癖电影

LGBT电影在这十几年来逐渐被大众广泛接受、直至当下几近成为主流已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现状，以致每年大小电影节均会出现它们的身影。随着这类电影数目日益增加，其下也开出了愈发多样的亚门类。有幸在西班牙电影《敞开的门》在其国内上映前看到，这是一部很容易令人联想到同是西班牙电影的阿莫多瓦的《关于我母亲的一切》的影片，也藉此聊一聊有异装癖作为主要角色的一些LGBT电影。《敞开的门》是西班牙女导演玛琳娜·赛睿塞斯基的长片处女作，之前她有两部短片作品《婚礼》和《求爱》，都曾获得西班牙重要电影奖戈雅奖的提名，而《敞开的门》也已在墨西哥的瓜达拉哈拉电影节和罗马尼亚的特兰西瓦国际电影节获奖。这部影片围绕着人过中年还与不切实际、也曾是站街女的妈妈住在一起的妓女罗莎展开。扮演罗莎的是西班牙女演员卡勒梅·马奇，她在影片的整个前半部分几乎没有笑过一次，对生活的绝望确如影片简介里说的“生活在地狱”般赤裸。但有趣的是绝望中她从没流露出一丝放弃，就像是知道有一天她的人生中会出现转机，因此忍辱负重，而这个转机就是同是妓女的邻居嗑药过量暴毙后留下的女儿柳巴。这个小女孩在妈妈去世后坚持要留在罗莎家中，即使罗莎很长时间里一直把她当成累赘。各种阴差阳错之下影片结尾时只剩柳巴与罗莎两人，彼时她们已情同母女，最终逃离了曾经居住的贫民窟，在一个有如世外桃源之地展开了新的生活。影片中的异装癖角色叫露皮塔。由于职业相同，又同处社会底层，他与罗莎是相互扶持的“姐妹”，两人的关系在影片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显得很和谐，尤其是在罗莎与母亲无法合拍的关系的衬托下。但和谐只是表象，结尾处露皮塔用罗莎的枪杀了人被她知道，罗莎立即转身回房不再管露皮塔的死活的那一幕，让两人亲密关系下的暗涌真正喷薄出来。不过这在影片开头就有铺垫。露皮塔在发现邻居妓女嗑药而死喊人来帮忙时，罗莎只是假装没听见回屋睡觉，足见表面的风平浪静下有多少逢场作戏。这也是这部电影与《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形似而神不似的地方。后者中，主人公与异装癖妓女愿为对方两肋插刀，也因此成为充满温情的经典；但《敞开的门》中仅有的温情只存在于罗莎与柳巴之间，恰恰不在她与其他妓女间。导演赛睿塞斯基说这是一部关于家庭、亲情与底层人群第二次机会的电影，这三点中我只认同最后一点。《敞开的门》中异装癖露皮塔的戏份不可谓不多，但并没能很深入地展示他的性格与身世，更多时候只是用于推动情节的发展。同样的情况其实也出现在了《关于我母亲的一切》中。大师阿莫多瓦在处理影片中的边缘人群时，讨巧地利用了展现他们之间的温暖真情这种思路，还融合了许多其他角度，诸如不渝的母子情、跨性别的爱、绝望境况下的人性等等，让影片丰满而感人。但若只聚焦这部片子中的异装癖角色阿悦，仍然发现对他的身世情感的刻画完全不如红烟或修女罗莎深入，更不用说与主角曼努艾拉相比，关于他自己的烦恼与热爱，我们一无所知。我仍然对阿悦有一幕为了救场而讲起身上每一个动刀之处的片段记忆深刻，他是一个十分讨喜的角色，没能在影片中好好地挖掘他，也算一个小小的遗憾吧。真正完全以异装癖群体为主角、全片描画这个群体的电影，近几年的独立制作《橘色》是比较著名的。这部影片更大的噱头可能是全部以iPhone拍摄这一技术特色，而剧情只是传统平实地集中展现了两个异装癖妓女一天的生活以及面对的情感纠葛。但《橘色》仍然是一部完成度不错的电影，用力集中，野心不大，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异装癖妓女别开生面的世界。与此同时，《橘色》同样刻画了人物间真挚的情谊，这种真挚甚至改变了周围的人对他们的鄙夷，当然更改变了观众对他们的接纳度。这也是异装癖妓女电影十分主流的一种立意，即表达自由与爱。这是一个易于博得认可的角度，甚至大部分LGBT电影也只停留在展现群体的这一侧面，容易感人，也容易流俗。用力过头大书特书的就像HBO的电视电影《平常的心》，偶也开始让人厌烦了。再向前推两年又可以看到著名的《达拉斯买家俱乐部》中莱托少爷的身影。他的角色在片中的不羁、妩媚与真性情不必多说，更重要的是他展现了这个群体脆弱的美。男性有力量，占主导却想变成女儿身或许就在追求这种东西吧——美丽、柔弱，甚至卑微。这些特质虽不是《达拉斯买家俱乐部》有意传达给我们的，却是这部影片为异装癖留下的一个感人至深的注脚。虽然莱托少爷的角色仍然是绝对的配角，但足以让我们一窥他背后的坚持与挣扎，面对的非议和生命中所承受的深层的痛苦，这些都让这个异装癖的角色丰满立体。莱托少爷场场惊艳的表演，贡献了这些电影中我最为之流连的异装癖角色。应当说关于异装癖的电影发展还未达成熟，不论是就以他们为主角或是仅仅涉及到他们的影片而言。异装癖的角色总还是流于表面化，像是一个有个性的符号而已。前阵子《断背山》又获得了LGBT题材电影榜单中的最佳殊荣，但记得李安导演一直不愿它被贴上同性恋的标签，只是坚称《断背山》是关于爱情的电影。其实不应该用角色分类电影，也不仅仅针对LGBT或是其中的异装癖，因为让所有电影中的所有角色都回归故事与母题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