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o》：危机下的挣扎与依靠
入围第67届柏林国际电影节(2017)主竞赛单元的葡萄牙影片《科洛》讲述了一个无力面对经济衰退的家庭最终选择搬家投靠的故事。故事层面是由经济危机带来的家庭危机最终让三口之家几乎分崩离析，而更深层的方面，影片则以家庭为单位塑造了经济衰退下的三种典型代表，提喻法下的普通家庭浓缩了整个社会的绘景。面对经济衰退带来的家庭危机，母亲的角色代表了仍然坚守信念与责任，为了家庭而加倍努力工作的大部分普通人，他们会因为丢失兼职夜班而忧虑不安，高烧之后也得坚守岗位，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要留出足够的思绪来处理源源不断的家庭琐事。而父亲的角色则代表了那些被危机彻底击败的逃离者，他们也曾努力挣扎在危机之中，但一次次的失望最终带来了无尽的绝望，作为一无是处的投降者，他们反而成为了家庭的负担。女儿的角色则代表了众多还未真正进入社会，暂时还无法经济独立的青年们，他们是家庭的延续者，代表了家庭的希望，也正式因为如此，他们对于经济危机的认识也是最浅薄的，甚至是无意识的，他们固守原本的生活状态，直到整个家庭再也无力支撑而倒塌时，他们才会有切身之痛。虽然母亲代表了苦苦挣扎在危机中的普通大众，但电影的重心却放在了父亲与女儿的形象塑造上，为我们呈现除了更为隐秘也更容易被忽视的小众群体。除了塑造了经济危机中的三种人格，电影中微妙的情感表达同样值得我们细细品味。绝望的父亲影片中的父亲形象浓缩了复杂的情感纠葛，也是最为出彩的人物形象。父亲的角色刚刚出场就带着宿命感的绝望，面对母亲的失联，父亲选择相信自己猜想，认为母亲抛弃了他们，而母亲最终的解释也始终无法让他信服。一方面，可以归结为父亲安全感的缺失，失业情况下的极度自卑，让他难以对自己的家庭保有信心。另一方面则暴露了父亲自己想要逃离家庭抛弃家庭的原始想法，因为只有他自己始终抱着同样的想法才会本能性地揣测出他人的离家选择。片中的父亲是懦弱的，面对屡次的失败，他没有母亲的坚韧与耐性，更缺乏对于家庭的足够责任感。对于了无回应的工作申请，他鲁莽地选择用蛮力争取，结果却因为自己的愚蠢和懦弱而再次失败。也许是巨大的羞耻心又或许是被暴打后突然集聚的勇气，父亲选择逃避家庭，开始自己的“冒险”。可是对他来说即使是身沐大海也与家中的浴缸沉思的感受别无二差，逃离家庭的他反而捉襟见肘，寸步难行，只能再次回归家庭，重新成为家庭的负担。另一方面，父亲有是一个渴望权利与地位，渴望被依靠的“一家之主”，但强势的母亲在经济优势的助力下几乎完全掌控了家庭中的大事小情，从女儿的车票到举家投靠的决定都是母亲来一手操办。父亲则一直活在母亲的重压之下，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愿对自己言听计从，哪怕是不愿离家的请求也要同母亲一起商量。压迫之下，父亲变得愈发古怪而不可理解，开始产生自我怀疑，而这时，女儿怀孕的同学则成为了解救他的一剂良药，面对更为孱弱的女儿同学，他成为了她的依靠，也正是这种满足感让他毅然决定要对女儿同学肚中的胎儿负责，最后竟然把将女儿同学假装为自己的女儿去投靠自己的岳母。讽刺的是，即使成为了别人的依靠，父亲最终还是要依靠自己妻子的父母来勉强度日，再一次证明了父亲怯懦的一面。抽离的女儿在影片大部分的时间内，女儿都几乎没有遭受到太多家庭经济危机带来的负面影响，只是偶尔要逃个票，点个蜡烛，至少经济危机没能完全地改变她原有的生活方式。女儿的形象也同样代表了危机之前处于享乐生活中的人们，每天忙碌与自己的事情，从来不为钱而烦恼。他们追求音乐，追求爱情与友情，甚至酝酿出了反社会人格与自残行为，完全没有意识到享乐之外的重重危机。直到最终危机摧毁了整个家庭，她们的日常生活不得不发生巨大转变之后，只能无力地哭泣与徒劳地请求，即使选择逃离开来，最终也不得不寻找新的依靠。当然除了构建的三种代表角色，影片还有着其他容易被忽视的亮点。首先是构图取景，影片的外景大多是一副衰败萧瑟的残景，用破败画面来展现更为抽象的经济衰退，即使几个城市镜头也都是为了与人物剧情构成强烈的对比，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明手段，但也算是饶有诚意。父亲挫败的心境下远处高楼耸立导演似乎也很喜欢窗子这个物象，在多个场景中都有频繁使用，最为亮眼的便是由窗户将父母和女儿分割开来的远景画面，也将受制于危机影响和抽离于经济衰退的两个群体分离开来。窗户分割了危机之中的父母与不谙恶兆的女儿此外还有几处比较有趣的对比情节：父女两人的离家之旅，目的不同，心境不同，可结果却相似无差。女儿与同学以及父亲都曾用水管来冲洗自己，为这三个人默默建立了一种联系。还有女儿在甜点店买的甜品和同学在祖母家中品尝的甜品也构成了一个奇妙的对比。当然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电影的名称《Colo》,在葡萄牙语中"colo"有着多重含义，其中比较常见的释义为"拥抱"，是由"胸怀"这个原意演变而来。而电影开头女儿和友人的拥抱似乎已经验证了片名的所指。不过单单译为拥抱又过于浅显，导演也许想表达的是更为深层次的"依靠"之意，家庭对于母亲的依靠，女儿同学对于父亲的依靠，女儿对于父母的依靠以及对于"咸鱼房"为代表的外部依靠，以及父母对于祖父母的依靠。"依靠"成为了影片中人际关系的主要形式，也成为了推动情节发展的必要元素。以"依靠"为名，要比"怀抱"更为达意，更强调了单方面的不平等。而除了这个基本释义，colo同样也有"颈，狭窄的道路"之意，这条释义也可以看作是对与经济危机下的艰难情况的暗指，这样一来，片名就有了双重含义，达到了一语双关的效果。影片开头的拥抱，点明片名的第一个含义虽然整部电影的叙事节奏过于缓慢，情节方面也不够跌宕起伏，大量生活细节的堆积与镜头的凝滞感让电影难以受到追捧，不过大量的留白也为我们提供了更为广阔的解读空间，这种缓慢的步调也的确符合葡萄牙当地的生活节奏，反而为影片增加了不少生活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