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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回避,弱而不折

  都说本片故事平淡,清汤寡水。仔细一想,似不尽然。现成的路,热闹的路,他躲开不走。政治正确的路,他更不走。只往幽冷寂寥处走去。平淡是刻意为之。想想他刻意躲开的东西,我觉得本片还是很有滋味。好比说,国共会战,历史频道多么热衷,他躲开不拍。没枪林弹雨,没尸山血海。看不到解放军,国军部队也不见踪影。从叙事一开始,就给三位男角定了调,他们只能是荒原上的战局弃子。好不容易追上大军,镜头立刻调度他们上船,完全不许逗留。三个乡下人没机会进城见识见识民国摩登。这就躲开了《太平轮》里佟大为和章子怡巧遇结缘那路爱情戏。晕船的人没来得及爬上甲板吹吹风,已经登岸抵台,从此故国青山连一发都谈不上了。镜头里上岸的军容绝非壮盛,但也没见穿草鞋背铁锅打补钉的。要是台湾教育部在本世纪初同时颁布了历史电影的课程纲要,这种拍法肯定不符标准。来台湾之后,按说自当继续当兵吃饷,重编整训。以后住进眷村,就能立刻接上《宝岛一村》的热闹戏。他偏不。连长大哥申请伤退,二哥三弟开小差。跟老长官跟到底了。可台湾是个岛,开小差能逃去哪儿?给抓到弄不好就是枪毙。但也不教他们真给抓住,否则不成了控诉片?骂国民党逃到台湾还在抓兵。不当兵,那投奔同乡吧,来台湾的山东人可真不少,谁没同乡。三兄弟又偏不,尽管后来都拿到了退伍令,还是相互取暖。像在大陆摊上什么大事似的,息影绝游,从不跟别的外省人打交道,除了邱家也没见别人上门。只跟台湾本省人亲善。片中的本省人,虽住台北市廛,仍然是《稻草人》里的草根百姓。没有知识分子,没有士绅,没有殖民摩登。更没人跟随本世纪的历史教科书一同开化成日治遗民。什么文化冲突,族群歧见,台片从《悲情城市》、《牯岭街》以来津津乐道多少年了,他大笔一挥,全躲开。唯一形迹近似的,只是一个头戴斗笠的本省人买了二哥一碗龙须面吃,吃完用闽南语骂了声「什么东西这么难吃!」扭头就走。但这是个中景,镜头不凑近捕捉二哥的表情,而本省人背对镜头,从没露脸。本省人扭头走开,镜头也扭头走开。冲突有来而无往。情绪刚要上来,就给捂住拉走。再看语言。片中人物尽管各说方言,语言交际的透明度高。没有互相听不懂的,当然也不存在台片流行的「鸡同鸭讲」方言笑料。日语更是全不见说。若说本片回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健康写实片」传统,那也冤枉他。下层外省人的难民营生,本片暴露得很厉害,还有鼓励逃兵,教人行贿买退伍之嫌。虽然写实,可太不健康了。放当年绝非查禁就能完事。蓝营爱提的族群融合共同发展经济的大叙事?本片也不碰。柯佳嬿演的小玉都从电子工厂女工当上穿翻领套装的经理了,你老大哥还窝在巷子里卖牛肉面。前者的财富累积完全看不出后者的贡献。郭碧婷演的邱香(实在不像外省知识分子家庭的名字)后来成了阔太太,那是因夫而贵,无关族群融合,也不是白手起家。她夫家是不倒的外省势家当权派。外省人社会的阶级矛盾,本片回避得很干脆。同是落难之人,你乘车,我拉车,没有谁瞧不起谁。那么政府呢?政治呢?也完全没影儿。老蒋去世、小蒋上台、断交、退出联合国这些头等大事,全不见说。也看不出哪个角色受过一丁点儿心理冲击。邱香的爸爸被穿黑西装(怎不穿中山装)的带走过,可几天之后就转危为安。也没像《牯岭街》里小四的爸爸性格大变。大家只是闷头过日子。开放探亲这个大关目也躲开了。大哥二哥已经被编剧编死,没赶上。三弟上山种梨去了,多半下落不明,也被「不提也罢」。回乡断肠的老戏码,就这么轻巧地一笔勾销。之后世事如何,本片全不过问。像是一篇《推背图》,越推到近代,越疏懒寡淡,教人着急。不过,只要邱香的夫家不倒,转型经商比如说,那么李安儿子李淳演的小奉先总有姊夫可以仰仗,差不到哪儿去。这倒不待推背即可推知。现成的官道他不走,热闹的大街他不去,游行的路线更躲开。可是一般观众对历史片另有期待。不期待他随俗,但也不想看他躲开。观众想看的,是看他闯进历史的官道,修桥铺路,或断桥炸路;躺在十字街头,任由家庭和社会的力量从身上碾过;然后爬起来一同游行,带头喊出最刺激的口号。这些路子都不走,观众期待落空了。另一方面,这些大叙事和小包袱,都经过几十年打磨而成熟,能用来解释历史、塑造社会,成为文化生产的模具。它们当然配备了众多典型人物、指标地景、核心冲突,早已是成熟的戏剧。想全躲开,另外为戏剧找出路,没杨德昌的手段,谈何容易。本片显然没走出一条张力足够的新路。是才力菲薄?是老手颓唐?我觉得不好说。我觉得导演就是不想在他的电影里呈现冲突和悲情,就是想降低戏剧张力。平淡就是目的,这命题高于一切。原因不明。成效难说。不过,回避一切流行的政治话语,何尝不是另一种政治话语。而不表现冲突和悲情,刻意平淡,未必是无视于现实,倒可能是枉尺直寻地呼唤另一种现实。现实生活如果永远是冲突和悲情,台湾早垮了。想想这阵子的闹腾,就知道平淡过日子还是可贵。台湾怕是早已败光了福份。拿暴力冲突当卖点的台片越来越多。本片只有一场暴力冲突戏,拍得很不错,也很节制。二哥三弟去菜市场做搬运工,大概因为饿得没力气,跌了一跤,砸了背篓里的西瓜。给工头和几个工人围住。对方都是南方人,但没听见台湾口音。一个广东口音的先开口骂道「没本事来混吃啊?」二哥答说「都是老乡,有话好说!」想讨饶。一个四川口音的接口骂道:「格老子的,谁是你老乡!」啪一声打二哥一耳光。于是五六个人围殴他们俩。到此都是远景。然后是一场中远景的混战。两兄弟被打翻在西瓜瓤里。双手抱头护身。众人还不放过。镜头拍他们的脚朝两兄弟猛踹。然后是小奉先赶紧跑回家,找他「大爸」赶来搭救。虽然只一条胳臂能打,但他拼了命。三两下打翻对方两个人,震慑住其他,然后慢慢拉起两兄弟,牵着小奉先,四个人彼此搀扶一瘸一拐地走向出口,外头是一片茫茫大雨,四人走进雨中消失。很有日本老武打片的味道。这段是远景。大哥在这场戏中基本没说话。他知道这种时候只能用拳头讲道理。这场戏证明了当年《策马入林》的宝刀未老。暴力冲突戏不是不会拍,不想拍而已。这场戏也的确拍出了一点儿新东西。它暗示了:四个北方人真正经常需要在生活上共同抵御的外侮,不是本省人,而是其他外省下阶层难民,尤其南方悍族。这是珍贵的视角。而他们在拼命抵抗吓阻进犯之后,踉跄消失进大雨中,正呼应了国府的撤退。有趣的是,三兄弟放弃了市场的工作和地盘之后不久,小奉先就在邱香家里尝到了南方帮派垄断运送的西瓜。更好玩的,是二哥虽然打输了市场里的四川人,却凭一碗川味牛肉面由胃到心征服了全台北的四川人。而那碗面所赖以香传十里的汤底,竟然是小奉先和小伙伴们(包括本省人)恶作剧的成果。本片不无促狭地告诉我们:川味有什么难,咱把重口味的调料乱七八糟全倒进锅里搅和搅和就成了川味,谁不会啊,平淡才是境界。p.s.再怎么说,青年演员的演技和装扮是硬伤。导演太好心了。换做是我,外省人角色全找大陆人演得了。◎2015年8月24日后记:不是馋,只是突然想起本片有些戏的主角是食物。比如逃难时小奉先递上的馒头,比如船舱里邱家分享的饼乾。山东老乡在台北卖馒头,这家兄弟却学本省人卖面。二哥先是卖北方面导致了灾难性的失败(整场电影观众就是在这里笑得最大声),后来误打误撞作成了川味牛肉面竟然带来了意外的大成功。面摊是一家人经济支柱,也是情感纽带,一碗面让小奉先浪子回头。到了六〇年代后期,巷口出现了挂著红灯笼的日式拉面店。到了八〇年代,牛肉面店和大哥一起收摊(按当时常情应该是顶让出去)。食物传递了爱心,承载了乡愁,串起文化,连结亲情,在土地上繁衍,在岁月中变迁,最后易主,走味而消失,但不变的是温暖和沧桑。就像导演喜欢吃的那家已不在的潮汕牛肉面。啊,越想越有滋味,真是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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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01-02集
  • 第2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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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至2024072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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