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现世的寓言

　　影片改编自东野圭吾的怪笑小说《尸台社区》。东野为世人所熟知的是他的本格派推理，而这篇充满荒诞风格的短篇可说是作者本人对自己既有风格的一种突破式尝试。从这个角度看，导演选择这个作为故事的蓝本，可以说独具慧眼。纵观原著本身，其实故事并不复杂，可以说相当简单，甚至简单到有些无聊——两个社区的人将一具野尸抛来抛去。但是，有过拍摄经验的人都知道，将一个复杂故事拍精彩也许并不太难，但要将一个本身简单的故事拍出趣味、拍出曲折则是最考验导演功力的。我觉得导演做得很不错。将影片呈现的结果与原著进行比对，实际上剧作上已经作了很大的改编和处理，使其更加跌宕起伏，并且同时融入了更多的社会层面的思考。事件源起于通达苑社区的一具来历不明的尸体，当居民早晨发现这个颇具危险性的飞来之物时，他们做出了匪夷所思的决定——不报警，直接抛尸到隔壁社区。这个选择是所有荒诞的起源——正常人它绝对办不出这样的事情，第一时间当然选择报警。可是，当这伙业主商量之后，他们的行动的似乎又有了充分的理由——小区发现尸体，房价会跌!房价，又是房价！这个字眼已经成为中国人神经里最敏感的一个。“生当做房奴，死亦为房鬼。”国人为了房子，为了房价，难道不是早已进入了一个荒诞到不可理喻的程度么？这个理由强大到让人无法拒绝！所以，影片中接下来一系列的荒唐举动都有了动因。叙事影片的核心事件其实就是一个"抛“字。如何抛，怎么抛？每一次抛都抛出了花样，抛出了新意，两个社区在背后斗智斗勇。叙事节奏张弛有度，在紧张与逗笑之间自如切换。最能体现节奏感的是夜里望潮抛尸过来之后，室内的四个人物的连续反应，到快步下楼跟拍的混乱，一气呵成，骤雨初歇。人物影片虽然是小成本制作，但是人物众多，虽然每个人出场时间都不长，但是每个人都个性特意，每个人都有很强的辨识度，让人过目难忘。深沉的老大，威严的主任，吹笛的神秘少女，市侩的小男人、凑热闹的哑巴、逆转的面瘫男……还有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男男、男女关系。也许只是一笔带过，却令人遐想联翩。最关键的是，影片本身将看似厉害的人物不停地做自我消解，这种外强中干的无力感似乎正是当下多数国人精神困境的写照。视听从视听上看，导演明显是个熟手，且个人风格强烈。拍一部电影也许不难，但是拍一部有强烈作者印记的电影却绝非易事。全片整体笼罩在一种严重的紧张与恐惧中，却又通过不断地荒诞化处理来消解这种紧张感。景别的运用与人物心境严丝合缝，紧抓观众情绪。整个片子略带压抑的灰暗调性让人明显感觉到是在向经典的日本老电影致敬。而选用《北国之春》、《追捕》这样有年代感的老音乐，以及无处不在的对日本传统能乐的借用，则无疑将影片的厚重感加强。虚空东方美学讲究留白。话不可言尽。个人认为影片最精彩部分正是结尾二十年后光头问他老婆的那一句”大战那天晚上，你去哪儿了？“看似无解，却引发了无限的想象空间。上一次给我同样震撼的影片是哪一部？不错，正是那部奉俊昊的经典《杀人回忆》的结尾——它们所创造的莫大虚空感。很欣慰在今天的浮躁电影环境下，还有年轻电影人能沉下心拍一部真正像电影的电影。虽然片中仍不免瑕疵，但是若能坚持，假以时日，一定会有惊人之作。